多瑙河之波罗马尼亚剧变始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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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2日天亮之后,布加勒斯特的示威规模越来越大,并迅速蔓延到罗马尼亚全国各主要城市。早上7点钟,数十万布加勒斯特市民再度涌向市中心的共和国广场和主要街道,并设置路障。安全部队的装甲车冲入示威人群,用机枪开火,造成多人死伤(《东欧剧变纪实》,P)。罗马尼亚国防军的坦克也开入布加勒斯特,但马上被人群包围起来。布拉索夫和锡比乌等地的中国专家向布加勒斯特的中国使馆和新华社办公室打去电话,报告说他们那里出现了枪声。当天罗马尼亚首都及全国不少企业工人宣布罢工。当天上午9点半,布加勒斯特的电台广播了米列亚自杀的消息,并宣布他是「畏罪自杀的叛徒」。

22日清晨,一位带着小孩的布加勒斯特妇女在和一名国防军军官交谈。

米列亚自杀后,齐奥塞斯库给国防部第一副部长维克托?斯登库列斯库中将(VictorStanculescu)打电话,打算任命他为新国防部长。斯登库列斯库早已预料到齐奥塞斯库要找他的麻烦,于是在前一天晚上让医生给自己的右腿打上了石膏,谎称骨折。但是齐奥塞斯库命令他无论如何也要赶到党中央大厦,斯登库列斯库只好穿上便服,让人搀扶着前去。在党中央大厦里,齐奥塞斯库伸出手,握着斯登库列斯库的手说「斯登库列斯库同志,我是来叫你同我一起工作……军队不要放下武器嘛!军队要使用各种手段来维持秩序。你到那里(设在党中央大厦里面的军事指挥处),发布必要的命令!」

维克托·斯登库列斯库(-)

斯登库列斯库进入军事指挥处的办公室,这时是10点20分。他打听了党中央大厦周围防御力量的部署情况,得知有三个团的增援兵力正向布加勒斯特市中心赶来。他还听到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国防部长米列亚在21日曾向军队下令「不要向群众开枪。」斯登库列斯库感到此时齐奥塞斯库已经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他下令军队立即从布加勒斯特市中心撤回营房。

10点30分,罗马尼亚总参谋部关于「不向群众开枪」的命令传达到全军各部门和单位。11时左右,布置在党中央大厦周围的国防军部队开始撤离。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布加勒斯特,许多人兴高采烈地高喊「Armataecunoi!」(国防军和我们一条心)的口号,爬上坦克向士兵送上鲜花,然后挥舞着挖去国徽的罗马尼亚国旗,坐在坦克上向党中央大厦进发。共和国广场上人群越来越多,示威者同执行警戒任务的官兵已经融合成一片,甚至连守卫在党中央大厦里面的内务部第五局(中央警卫局)的干部也接到了「在任何情况下不许开枪」的命令。

得知国防军站到自己一方的消息后,一群布加勒斯特市民举着挖去国徽的国旗,乘卡车向共和国广场进发。摄于12月22日上午。

11时20分,齐奥塞斯库手拿一个便携式扩音器出现在党中央大厦二楼的阳台上,试图对下面的人群讲话。然而群众们一看见他便愤怒地呼喊起来,还有人向他投掷石块。齐奥塞斯库只好再次退回楼内。11时45分,挤满了整个共和国广场的群众开始冲击党中央大厦。一些人打破了一层的窗户,进入楼内,把齐奥塞斯库的著作和画像扔了出来。这时有人用高音喇叭喊道「大家请注意,不要破坏国家财产,不要把文件档案毁掉。这时我们与齐奥塞斯库算账的证据。」话音刚落,群众立即停止了扔东西的行为。(《风云突变》,P81-82)

11时30分,齐奥塞斯库见大势已去,下令空军第五十飞行小队——即总统专机队——的直升机飞往党中央大厦。领头的是总统专用直升机,编号为的法制「海豚」型直升机,后面跟着一架备用机和两架警卫机。在共和国广场上空,号直升机驾驶员瓦西里?马鲁坦中校发现下面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无法降落。这时他看见党中央大厦楼顶上有人在挥舞白围巾,于是小心翼翼地在楼顶上降落了。这时是11时40分。其他几架直升机在党中央大厦上空盘旋一阵后,看到没有降落场地,便向基地返航。

齐奥塞斯库夫妇得知直升机已经在楼顶降落的消息后匆忙走出办公室,进入电梯。当电梯升到7楼时,楼内电源被那些得知齐奥塞斯库夫妇要逃跑的示威者切断了。齐奥塞斯库的贴身保镖连忙用对讲机同外面进行联系,警卫们赶来,砸开电梯门,把齐奥塞斯库夫妇从电梯井里拉了出来。他们沿着楼梯井向楼顶跑去,发现通往楼顶的门被锁上了。卫队长用冲锋枪向锁头打了一梭子,但是没能奏效。这时其他警卫打开了附近的另一扇门,齐奥塞斯库夫妇终于逃上了楼顶。这时最先冲进党中央大厦的示威者也来到了楼顶,但是被手持武器的警卫人员挡在了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奥塞斯库夫妇登上直升机。

齐奥塞斯库夫妇乘坐直升机逃离党中央大厦的情景,年12月22日12时10分。

12时10分,面色苍白的齐奥塞斯库夫妇和他们的两名亲信——罗共中央书记埃米尔·博布、国务委员会主席马尼亚·曼内斯库,外加两名高级警卫,一共六个人设法挤进了总统专机(这架直升机原本只能搭载四名乘客和一条拉布拉多狗),从党中央大厦楼顶上逃离,其余的罗共领导人全都被他们抛在了大厦楼内。人群对着直升机发出嘘声,随后冲入并占领了党中央大厦。总参谋长古沙少将与「全国救国阵线」(FrontulSalvariiNationale)的一些成员站在面向共和国广场的阳台上,向人群宣布「同志们,同志们,齐奥塞斯库独裁政权终于倒台啦!权力终于又回到了人民手中」,人群中爆发出「乌拉」的呼声。被齐奥塞斯库抛弃在党中央大厦内的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共和国最后一任总理康斯坦丁?德斯切列斯库被群众搜了出来,推到阳台上向人群谢罪,随后命令他签署了施放全部政治犯的命令。

「全国救国阵线」是斯登库列斯库与前罗共中央书记扬·伊利埃斯库(年被解职)一道发起的,由39人组成,包括伊利埃斯库和曾经在「公开信」上签名的曼内斯库和布鲁坎等前罗共领导人,斯登库列斯库、总参谋长古沙少将、第一集团军司令沃伊内亚少将等现役军人。此外,女教授多伊娜·科尔内亚、著名诗人米尔恰?迪内斯库和拉斯洛?托克什牧师等人也成为「救国阵线委员会」成员,其中有些人当时还处于软禁当中。

12月22日中午,布加勒斯特市民冲入并占领党中央大厦后,罗马尼亚救国阵线成员在阳台上露面,向群众发表讲话。

13时,罗马尼亚国家电视台和电台被群众占领,并由群众主持广播。罗马尼亚电视台更名为「自由罗马尼亚电视台」,并成为「救国阵线」总部所在地。当天下午3时,罗马尼亚国防军总参谋长斯特·古沙少将、前第一集团军司令尼古拉·米利塔鲁上将(已退役)、防化兵司令兼首都卫戍区司令米哈伊·基察克中将、第一集团军司令丹?沃伊内亚少将和空军司令约瑟夫·鲁斯少将先后在电视台露面,并重申了国防军部队不再向示威者开枪的命令,正式宣布罗马尼亚国防军站到示威者一边。当天深夜23时35分,救国阵线宣布接管罗马尼亚国务委员会和罗马尼亚政府的一切权力(《东欧剧变纪实》,P-)。

年12月22日对罗马尼亚全国发表电视讲话的救国阵线成员尼古拉·米利塔鲁(-)。他毕业于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曾任罗军总参谋长。

齐奥塞斯库夫妇在乘直升机逃离党中央大厦后,先是要飞往自己的老家奥尔特县,然后又要飞往多尔日县,最后下令飞往市郊斯纳戈夫的总统别墅。在狭窄的飞机上,座位不够,副机师只能坐在齐奥塞斯库的大腿上。飞机在别墅花园里降落。齐奥塞斯库在斯纳戈夫别墅稍作停留,在总统卧室里打了两个电话,到厨房吃了些东西,又装了两大袋子食品。埃列娜则从别墅中取出了六个存折,上面的存款多达好几百万列伊(《风云突变》,P52)。接下来齐奥塞斯库命令总统直升机驾驶员瓦西里·马鲁坦中校给基地打电话,让他们派来两架直升机的增援部队,以及一架用来撤离齐奥塞斯库家人的「海豚」直升机。但是马鲁坦的上级在电话里对他说「这是一场革命……你只能自顾自了,祝你好运。」马鲁坦把情况告诉了齐奥塞斯库,并且告诉他飞机引擎过热,只能搭载四个人了。埃列娜命令曼尼亚·曼内斯库和埃米尔·博布离开直升机,曼内斯库吻了齐奥塞斯库夫妇的手便离开了,他和博布不久之后便被支持「救国阵线」的军人逮捕。

齐奥塞斯库打算飞往布加勒斯特西北20公里的博泰尼军用机场,准备从那里乘总统专机逃出罗马尼亚,前往朝鲜或其他国家避难。他在直升机上显得焦躁不安,命令飞行员不要与地面联系。在整个飞行过程中,齐奥塞斯库的警卫都用手枪指着马鲁坦中校的后背。马鲁坦中校后来回忆说,他故意飞得很高,以便雷达可以追踪到直升机的踪迹。当接近博泰尼军用机场时,马鲁坦告诉齐奥塞斯库说:「地面雷达已捕捉到我们,几分钟之后防空武器有可能使我们粉身碎骨。」齐奥塞斯库一听大为吃惊,这时他也已从直升机的无线电中收听到广播,说罗马尼亚领空已经被封锁,禁止飞行。他命令马鲁坦立即在军用机场以外的地方降落。

12月22日下午,得知齐奥塞斯库下台出逃的消息后,蒂米什瓦拉市民打开车灯,挥舞旗帜,在街头狂欢庆祝。

当天中午,医生尼古拉·德卡正驾驶一辆红色达契亚牌汽车行驶在通向博特尼机场的一条破旧公路上。医院工作,但是家在布加勒斯特,当时医院去上班。这位医生在半路上忽然看见一位身穿灰色衣裳的高个子男人手里拿着报话机,站在汽车正前方,拦住了汽车。这是埃列娜的警卫、安全部官员扬·马里安。马里安指给德卡看,原来齐奥塞斯库一行人正站在远处一架停在地面上的直升机旁边。齐奥塞斯库的卫队长马林?尼亚戈伊将军对德卡说:「把车钥匙给我。」德卡不肯给:「不,我驾驶。」齐奥塞斯库上了车,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埃列娜和尼亚戈伊坐在后座。由于「达契亚」车的后座狭窄,马里安没有再上车。

究竟往哪里跑?这始终是齐奥塞斯库夫妇一直讨论的问题。埃列娜建议前往科比亚森林,那里有罗马尼亚第四号人物扬?丁卡的一所别墅,丁卡一直是这对夫妇的亲信和宠臣。而齐奥塞斯库则坚持去登博维察县首府特尔戈维什泰市的特种钢铁公司,他曾多次视察过这个工厂,并认识那里的秘密警察的头目。到了一个路口,尼亚戈伊命令德卡说:「向右拐,朝特尔戈维什泰方向走!」在去特尔戈维什泰的路上,齐奥塞斯库对德卡说:「发生政变了。我们去组织抵抗,你愿意跟我们走么?」这时尼亚戈伊用枪顶着德卡。德卡说:「我老了,又有病。我是一名医生,我还有三个孩子。」

此时罗马尼亚全国各地在救国阵线的指挥下已经通过电视和广播形成了一个抓捕齐奥塞斯库一家的天罗地网。直升机降落半小时以后,收音机里就广播了齐奥塞斯库夫妇逃跑的新闻,并描述了那辆红色「达契亚」汽车的特征。此时德卡医生的这辆车出了故障,走走停停,于是他们只好在弗格雷什蒂乡停了下来。

在弗格雷什蒂乡的一家当地居民门前,一位公民把袖珍收音机挂在自己家门的木柱上,正在一边收听广播一边洗车。他叫尼古拉·彼得里绍尔,有一辆黑色的达契亚车,牌照是2-DB-,后来这辆车也出了名。齐奥塞斯库一行上了这辆车,他坐在前排,埃列娜和尼亚戈伊坐在后排,尼亚戈伊用枪顶着彼得里绍尔,埃列娜对他说:「如果不想死,就听话。」

从弗格雷什蒂乡到特尔戈维什泰市还有七公里,齐奥塞斯库一行换了彼得里绍尔的车继续往前走。此刻,电台正广播「救国阵线」成员米尔恰?曼内斯库的一篇讲话,齐奥塞斯库刚听到前面的几个字就像昏厥一样瘫倒了,头垂到仪表板上,接着他又抬起头来,喃喃自语:「完了!但愿情况不是这样。」

当汽车接近特钢公司的值班亭时,工厂的第一道门就打开了。齐奥塞斯库的保镖走下汽车,上前与工人搭话,这个保镖回来说道:「工人已经罢工了!」这时,有十多个人围过来,有人认出了这对夫妇。工人们开始向车子投掷石块,同时高呼:「打死杀人犯!」工厂的警卫也加入了呐喊者的行列。这时,埃列娜又一次抓住了彼得里绍尔的脖领,命令他开车冲过去。汽车终于冲进工厂,又从后门逃了出来。

从特钢厂逃出来后,齐奥塞斯库哭泣起来,边哭边说「我年轻时这里什么也没有,是我把这一切弄起来的。」他下令把车开到五公里外的乌尔米乡,战前他当地下党员时曾在这里躲藏。车子来到乌尔米乡,彼得里绍尔不知再往哪儿走了。他问已变成走投无路的逃亡者的齐奥塞斯库:「你们怎么办?我把你们带到哪儿去?」这时,尼亚戈伊忽然要求停车,说他要去给登博维察县委第一书记格弗内斯库打个电话,说完就下车,显然是另找门路去了。「人类的星辰」已经完全变成一个无依无靠、被抛弃的孤家寡人,陪伴他的只有「光辉的国务活动家」埃列娜一个人了。

齐奥塞斯库决定到附近的德亚鲁修道院躲避一下。几个世纪前「勇敢的米哈伊」也曾经在那里避过难。途中,汽车在登博维察县党部大楼前停了下来,发现大门紧闭。县里高级干部居住的别墅区也空荡荡的。这时也只能乱闯的齐奥塞斯库对彼得里绍尔说:「往特尔戈维什泰走,那里有一个医药作物种植场。」那其实是县植物保护监察局。这时是下午4时45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埃列娜建议丈夫去附近的普里萨卡森林躲一躲,齐奥塞斯库则想到附近的灯泡厂去碰碰运气。到工厂一看,大门紧闭,工人正在罢工。

由于拿着手枪的尼亚戈伊已经下车逃命,此时彼得里绍尔已经不再害怕。他主动向齐奥塞斯库问道是否要去附近的兵营避难,但是齐奥塞斯库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坚决不能去兵营!」这时彼得里绍尔看到了他熟悉的一座建筑:离特钢厂五百米远的县林业监察局。埃列娜此时才放下了彼得里绍尔的脖领。齐奥塞斯库让彼得里绍尔进去探问,看看人们是否愿意帮助他们。于是这位司机走进监察局大厅。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从电视里观看白天发生的事情。彼得里绍尔对他们说,他已经抓到了齐奥塞斯库夫妇,就在外面的汽车里。没想到那些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电视里宣布齐奥塞斯库夫妇已经「就擒」。他只好反复解释,起劲地做手势,结果那伙人仍将信将疑,嘻嘻哈哈地让他悄悄把两口子带来,以免打扰他们看电视。幸好有一位他认识的技术员塞伊内斯库发觉彼得里绍尔的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他立即驱散众人,腾出了一间办公室,让彼得里绍尔把齐氏夫妇领来。

齐奥塞斯库夫妇疲惫不堪地走出汽车,看到那位技术员站在台阶上向他们招手。彼得里绍尔上前搀扶着齐奥塞斯库,埃列娜紧随其后。大厅里的人群都惊呆了。塞伊内斯库将齐奥塞斯库夫妇领进一间办公室里,锁上了房门,随后打电话通知了上级。15时20分,登博维察县的两名民警康斯坦丁?帕伊塞准尉和扬?埃纳凯上士赶到种子中心。齐奥塞斯库问道:「你们是谁?你们来逮捕一个国家元首?你们是党员吗?是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共和国公民吗?」两名警察担心齐奥塞斯库夫妇拒捕,于是谎称说「我们是来保护您的」,把二人带到了警车上。

在把齐奥塞斯库夫妇带回登博维察县警察局的途中,为了躲避认出这对夫妇的群众们的愤怒追赶,两位民警把警车开到远处的伊尔福乌尼树林去躲避了一会儿,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才进城。为了避免狂暴的人们辨认出坐在车中的齐奥塞斯库夫妇,埃纳凯上士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齐奥塞斯库戴上,帕伊塞准尉则把自己的围脖递给埃列娜,让她把自己的脸包起来。这对夫妇觉得这样做有些失体面,但是也觉得还是不暴露为好。

警车在穿过乌尔米乡时遇到了几辆汽车,对方车灯大开,从车窗中伸出小红旗,庆祝齐奥塞斯库政权被推翻。两个警察连忙摘掉自己的肩章和领带,打开大灯,伸手向对方致意。见到此状,埃列娜紧缩愁眉,哀伤地说「天哪!这些人怎么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凶狠啊!」(这位轻蔑地把人民称为「狗崽子」和「囊虫」的贵妇人到这时还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恨她)。齐奥塞斯库一声不吭,只是把帽檐往下压得更低。

在伊尔福乌尼树林里,两名警察熄掉引擎,这时忽然传来一阵轰鸣。齐奥塞斯库以为是搜捕他们的直升机,忙说应该想办法把车盖住。警察把车座上的布罩摘下来,铺在车顶上,并且找来一些长芦苇来掩盖。后来仔细分辨,才发现这是七八百米外在田间耕作的拖拉机的轰鸣。这时埃列娜再次哀叹说「天哪!人们为什么要造反?我们做错了什么?」帕伊塞准尉对她说:「您没给他们吃的。人们没有面包,您知道吗?我们吃的是加了土豆粉的面包。我们没东西给孩子吃。」齐奥塞斯库问道「难道人民没面包吃?」埃纳凯上士回答说:「在布加勒斯特还是能买到面包的。不过,您知道吗,在特尔戈维什泰面包凭票供应。我经常去普洛耶什蒂市,在那里买面包要排长队。」齐奥塞斯库惊讶地说:「怎么会凭票供应呢?我曾下令给每个居民公斤粮食。这不可能!」埃列娜马上插话说:「我们年年都是大丰收。我们所到之处都是如此。」埃纳凯上士无奈地说:「您知道吗?每公顷实际只收到公斤小麦,而农业社主席上报的数字是到公斤,社联主席上报的是公斤,而县委第一书记上报公斤。您瞧,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埃列娜说,她没听到,也没见到有什么人饿死。相反,她见到的只是大腹便便、健壮如牛的人。

这时埃列娜开始想家了,她喃喃地说:「现在我们家里不知道成了什么样了。这些年来,人家送了多少礼物给我们!」她又对齐奥塞斯库说:「咱们的孩子怎么样了?卓娅在干什么?」齐奥塞斯库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忽然说想去皮特什蒂市,认为那儿的军队会保护他。又过了一会儿,齐奥塞斯库又说他要去沃伊内什蒂乡。埃纳凯上士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说警车上的油不够用了,因为供油一直不足。

埃列娜听了这话之后大吃一惊,因为她一直主管罗马尼亚的石油化学工业,「供油不足」显然是针对她的。她辩解说「汽油在全世界都是个问题,不仅是在我国。」接着又赶紧转移话题,说「快去我们在皮特什蒂市的家吧。」这时帕伊塞准尉用车上的报话机同县警察局领导通了话。登博维察县警察局局长斯特凡?孔茨中校正同救国阵线的两名代表进行交谈。他得知抓到齐奥塞斯库夫妇的消息后,命令立即把他们送到县警察局。

18时45分,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带到了登博维察县警察局大楼。齐奥塞斯库对押送他的两名警察大喊道「叛徒们,你们把我出卖了。把我交给这帮流氓」。孔茨局长对他说:「你不再是罗马尼亚总统,你被捕了。」他下令对两人进行搜身检查,并通知了附近的特尔戈维什泰兵营。在兵营的人到来之前,正在与警察局长谈话的救国阵线代表彼得?什蒂尔贝斯库开始质问齐奥塞斯库夫妇:「你为什么让大家挨饿?我们的肉哪里去了?」齐奥塞斯库说:「我把肉给了苏联人,为了换原油。」「你为什么拆毁我们的村庄?」「我干这些全是为了你们。过去你们在特尔戈维什泰有些在这样的房子吗?」这时另一名救国阵线代表米哈伊·约内斯库也质问齐奥塞斯库:「你为什么不给我们电?我们为什么吃不上面包?」齐奥塞斯库看到这些普通百姓竟敢这样质问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两只手在发抖。帕伊塞见状连忙说:「别再问了,他万一来个心肌梗塞,我们就不好交待了。」

特尔戈维什泰兵营是主管罗马尼亚中部布加勒斯特、布拉索夫和特尔戈维什泰三市空防任务的防空基地,和警察局相距只有几十米远。兵营指挥官马雷什少校把抓到齐奥塞斯库夫妇的重要情况向罗马尼亚国防部最高领导作了汇报。国防部命令把齐奥塞斯库夫妇转移到兵营里,严加看管,绝不能让齐氏的亲信把他们救走。兵营指挥官安德鲁?克梅尼奇上校派扬?马雷什少校和扬?采库大尉开一辆吉普车把齐奥塞斯库夫妇从警察局押送过来。马雷什少校在途中一直悄悄握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在特尔戈维什泰兵营里,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安置到一间办公室中,并且在门口布上了岗哨。马雷什少校问他们是不是饿了。齐奥塞斯库夫妇不仅要吃东西,而且还要矿泉水喝。「上哪儿去弄矿泉水?外面根本买不到」,马雷什少校向他们解释说。他建议齐奥塞斯库夫妇先喝茶,他们点头同意。马雷什少校到厨房沏了两杯加了糖的热茶,齐奥塞斯库端起杯子刚抿了一口,就把茶水吐到了地上。埃列娜解释说:「我忘了告诉你,他有糖尿病。」马雷什少校又沏了一杯不加糖的茶。齐奥塞斯库喝了茶,还吃了盘子里的肉冻。齐奥塞斯库夫妇还想要面包吃,但马雷什少校说面包凭票供应,现在即使有票也买不到面包。齐奥塞斯库夫妇听了之后十分惊讶。尽管之前那个警察上士埃纳凯也对他们说过一次,但他们还是不相信在自己的国家里要凭票才能买到面包。

吃过东西之后,齐奥塞斯库夫妇的情绪放松了一些,开始同马雷什少校交谈,齐奥塞斯库在开口说话前总是先用眼神征得埃列娜的允许。他提出让少校把自己送到沃伊内什蒂乡(博泰尼军用机场所在地),那里有人会给他一百万列伊现金,但是马雷什少校拒绝了这个请求。齐奥塞斯库又问哪些人已经被逮捕、现在谁是国家元首,马雷什少校说现在全国受扬?伊利埃斯库和「救国阵线」领导。这时埃列娜马上气愤地说:「你瞧,我让你把他干掉,你却把他弄到边远地区。」齐奥塞斯库还问救国阵线任命的国防部长米列塔鲁是谁,埃列娜马上插话说:「你怎么能不认识他?此人是苏联特务。」

在布加勒斯特大学广场旁的洲际饭店,两名安全部队的狙击手正在阳台上对广场上的人群开枪。

从12月22日傍晚起,在布加勒斯特市区和其他城市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忠于齐奥塞斯库的安全部队和特种部队开始与国防军交火。安全部队隶属于内务部国家安全总局,兵力有2人。除了这支兵力外,还包括内务部军官学校的教官和学员约0人,反恐特种部队约人,安全部五局(中央警卫局)的首长高级保镖人,首都治安部队约人。这些安全部队成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拥有现代化的通讯器材,绝对忠于齐奥塞斯库。他们许多人至少持有两个不同的身份证,并掌握好几处住宅的钥匙,在这些住宅里储存有粮食和弹药。这些人还熟悉连通布加勒斯特各主要建筑物的秘密地下通道系统,有固定的接头地点,难以对付。

在历时四天的布加勒斯特内战中,同安全部队直接交火的除了大约四个团的国防军军人外,还有首都附近几所军事院校的学员、「爱国卫队」的民兵、倒戈的警察部队,以及由工人和武装民众组成的自卫队。此外罗马尼亚空军控制了全国的领空,宣布全国禁飞,从而在绝大多数战斗中制止了安全部队动用武装直升机作战。

新华社驻罗记者回忆说,22日晚上布加勒斯特的战斗异常激烈,有人从国务委员会大厦、布加勒斯特大学图书馆大楼和党中央大厦西侧的内务部公寓楼里向广场打枪,受惊的群众四处躲藏。这时罗马尼亚国防军的官兵向开枪者所在的建筑还击,前来增援的几辆坦克和装甲车也向狙击手所在的大楼开火。建筑精美的国务委员会大厦(旧王宫所在地)和布加勒斯特大学图书馆在交火中中弹,烈火熊熊。党中央大厦和多座地铁站内挤满了避难的民众和伤员,身穿白衣的医生与护士穿梭其间。罗马尼亚广播电台、国防部大楼、火花大厦(党报《火花报》总部)和市中心的部分居民区枪声不断,不时可以听到炮声。特种部队试图通过地下通道进攻电视台和国防部等战略目标,在「自由罗马尼亚电视台」周围爆发了最为猛烈的战斗。当晚在锡比乌、布拉索夫和蒂米什瓦拉等大城市也爆发了安全部队与国防军和武装市民的交火。

被安全部队的狙击手打伤的布加勒斯特市民

12月23日凌晨,罗马尼亚内务部安全总局局长尤利安?弗拉德上将被逮捕。他被押送到党中央大厦,救国阵线让他用内线电话呼吁内务部部队(包括安全部队)「站在军队和人民一边」,回到自己的兵营去。弗拉德照做了,但是天亮之后,安全部队仍然与国防军在布加勒斯特-奥托波尼国际机场爆发了激烈战斗,关押齐奥塞斯库夫妇的特尔戈维什泰兵营也受到忠于齐奥塞斯库的特种部队攻击。得知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关进防空基地的消息后,忠于他的安全部队人员开始向兵营开枪,企图救出这对逃难的夫妇。

为了防止齐奥塞斯库被人救走,罗马尼亚国防部迅速向特尔戈维什泰兵营调集了坦克、反坦克炮、装甲车和山地作战部队。当时兵营里共有驻军1人,并且拥有许多门高炮和防空武器。攻打兵营的激烈战斗持续了很长时间,在这期间齐奥塞斯库夫妇曾有两次从兵营里被转移到了院子中的一辆装甲车内,随时准备转移关押地点,以免被安全部队救走——如果真地发生这样的情况,那罗马尼亚将像年的俄国那样陷入一场惨烈而血腥的长期内战。

12月23日这一天,罗军总参谋长古沙少将宣布国防军部队已经控制绝大部分国土,但是在布加勒斯特,在蒂米什瓦拉、锡比乌、布拉索夫和克鲁日等城市,安全部队仍然在与国防军和武装民兵交火。当天早晨,新华社记者驱车前往布加勒斯特市中心观看巷战情况时,在飞行员广场附近目睹了一起交火。原来,在23日凌晨,「恐怖分子」(这是布加勒斯特市民对安全部队成员的称呼,当时盛传其中有很多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和卡扎菲派来的利比亚雇佣兵)攻打广场附近的罗马尼亚电视台大楼,结果被守卫大楼的军队打退。一些恐怖分子无路可逃,便钻进了附近的苏联大使馆商务处办公楼里。武装部队用高音喇叭喊话叫他们投降,这些人不但不缴枪,反而开枪向外射击。由于这座建筑是外国使馆的办公楼,因此武装部队军人起初没有还击。躲在大楼里的人越打越欢,自以为苏联大使馆是他们万无一失的挡箭牌。但是当罗马尼亚国防军官兵获悉苏联外交官尚未前来上班的情况后,就用坦克炮和装甲车上的机枪对大楼猛轰,大楼中弹起火,黑烟滚滚,但躲在楼里的恐怖分子没有被抓到。

12月23日的布加勒斯特街头,一群市民向国防军军人介绍安全部队狙击手的埋伏情况。

罗马尼亚国防军军人向安全部队还击,保护市民。

在布加勒斯特的罗马广场,一名市民给同安全部队狙击手交火的国防军官兵送去食物。

在布拉索夫市,恐怖分子从「卡皮托尔」饭店里向街上的国防军武装部队开枪,武装部队立即还击。居住在这座饭店里的中国专家们只好在盥洗室里藏身,而且不能站立,只能趴在水泥地上,否则就会被飞进来的子弹击中。中国专家就这样一直熬到12月25日,即电视台播出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处决的录像之后,才算得以解脱。在这三天里,布拉索夫全市枪声大作,子弹横飞,谁也不敢上街。在锡比乌市,安全部队与国防军在三天里打了多万发子弹,一座军事机关附近的50多座建筑物被毁坏,十几幢楼房被完全烧毁。一架属于安全部医院发射了火箭弹,把手术室打坏,幸好当时里面没有人。

在国务委员会大楼前同安全部队狙击手交火的罗马尼亚国防军士兵

在国务委员会大楼前同安全部队交火的罗马尼亚国防军士兵

布加勒斯特街头的一名国防军士兵,已摘下了原罗马尼亚人民军的帽徽。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这名士兵的枪口里被市民插上了一支红玫瑰。

12月23日当天,许多国家宣布承认救国阵线为罗马尼亚的新政权,包括绝大多数北约成员国和北约组织本身,以及苏联、匈牙利、保加利亚、东德、捷克斯洛伐克等东欧国家。在布加勒斯特市里,为了严防忠于齐奥塞斯库的安全部队发动恐怖袭击,布加勒斯特市民严阵以待。为了发现身着便装的「安全部」成员,行人不断被民兵拦住搜身,检查武器和爆炸物。被辨认出来的安全部队成员遭到愤怒市民的殴打,在将这些人送去关押和审判的途中,国防军士兵不得不用身体保护这些家伙免受民众的拳脚袭击。

国防军和爱国卫队在布加勒斯特街头设置路障,检查证件,搜捕安全部队武装人员。

一名被市民抓获的安全部队便衣武装人员

这一天救国阵线下令封存了布加勒斯特第一区春天大街50号的齐奥塞斯库官邸「春天宫」,以及斯纳戈夫总统别墅、埃莱斯特拉乌湖别墅、「海王星」别墅和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其他住所,并派军人保护现场,以免齐奥塞斯库夫妇的「罪证」遭到掠夺和破坏。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女儿卓娅也在这一天被罗马尼亚武装部队的军人逮捕,在查抄她的住所时,搜出不少按照法律不许私人收藏的名贵油画和珍贵古书,还没收了许多金银餐具和高级工艺品。军人们还从卓娅的住所和她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中搜出了9.7万美元现钞和一些西德马克,以及一些卢布现金。

12月24日凌晨在罗马尼亚电视台大楼内的「救国阵线」成员,左起依次为德米特里·马兹利乌、扬·伊利埃斯库和格鲁·沃伊库列斯库。

12月23日凌晨,扬?伊利埃斯库和「救国阵线」的其他成员在国防部部长办公室开会时,国防部第一副部长斯登库列斯库中将把齐奥塞斯库被关入特尔戈维什泰兵营的消息通报给其他救国阵线的其他成员。在从国防部回到救国阵线总部「自由罗马尼亚电视台」的路上,救国阵线成员、48岁的地理学家格鲁·沃伊坎-沃伊库列斯库(他出身于罗马尼亚著名贵族米哈伊·斯图尔扎大公的家族,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曾多次被捕)对伊利埃斯库说应当立即处决齐奥塞斯库夫妇,因为只要二人在世,效忠于他们的安全部队就会拼命抵抗,会造成更多的军人和市民伤亡。他还说,虽然国防军站在起义者一边,拥有大炮、坦克和飞机,但安全部队的人训练有素,弹药充足,还接受过城市游击战和恐怖袭击训练,许多安全部队成员有多套身份证和多处掩护用住所。他们藏在布加勒斯特市内的各处建筑物里,很难找到他们。但是扬?伊利埃斯库不赞成立即处决齐奥塞斯库夫妇,认为不审判就处决不符合法律,此外也不应该无视人民审判齐奥塞斯库的权利。

在蒂米什瓦拉,武装市民和国防军一道同安全部队交火。

12月23日在克鲁日-纳波卡市被安全部队狙击手射伤的市民

12月24日,布加勒斯特市内的形势逐渐平静,国防军部队击退了安全部队的多次袭击,逐渐控制了局势。这天伊利埃斯库和救国阵线的其他成员在国防部部长办公室的卫生间中再次讨论如何处理齐奥塞斯库夫妇。斯登库列斯库将军说,处决齐奥塞斯库是制止血腥战斗继续打下去的唯一方法。经过反复研究和讨论,救国阵线成员共同签署了一项法令,授权斯登库列斯库中将成立特别军事法庭,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的特别紧急程序对齐奥塞斯库夫妇进行审判。

12月24日清晨的布加勒斯特王宫广场,右边有火烧痕迹的建筑是前一天在国防军与安全部队的交战中被击中起火的国务委员会大厦(原王宫)。

共和国广场上的罗马尼亚国防军士兵,12月25日。军车上已经挂出了挖去国徽的国旗。

布加勒斯特大学广场上的国防军坦克,12月25日。远处被焚毁的建筑是布加勒斯特大学图书馆。

动乱过后一片狼藉的共和国广场。左侧建筑是国务委员会大厦(王宫)

12月25日中午,斯登库列斯库中将与审判团全体成员乘两架直升机抵达特尔戈维什泰军营,他部署空降兵把守在兵营的各个关键部门,并把兵营司令部改装为临时审判厅,把一间办公室布置为医务室。从下午1时起,「罗马尼亚特别军事法庭」在特尔戈维什泰兵营里对齐奥塞斯库夫妇进行了两小时的秘密审判。兵营院子里停着一辆装甲车,齐奥塞斯库夫妇就是在这辆车里过的夜。士兵们打开了车门,齐奥塞斯库爬出装甲车。他苍白憔悴的脸上胡子拉碴,透出一脸怒气,凹陷的双颊、爬满皱纹的前额和手上显现出点点块块栗色的老年斑。他把直筒皮帽拿在手上,先理了理头发,再把帽子重新戴在头上。接着,埃列娜也从装甲车里面钻了出来,也是一脸怒气,好像在说「怎么能这样?」

站在车门前的约内尔大尉对齐奥塞斯库说:「请跟我来。」约内尔想搀扶齐奥塞斯库,可是他拒绝了。众人走进司令部门厅,斯登古雷斯库迎侯在这里,他说:「请做身体检查!」约内尔把齐奥塞斯库带进了医务室。医生量了血压后说:「血压是-。」齐奥塞斯库说:「不,这不好。」检查完身体后,约内尔把他们带到审判厅。在那里有一个由7人组成的审判团,罗马尼亚军事法院院长吉卡?波帕上校担任审判长,此外还有一名军事审判官、一名军事检察官、一名文书和两名辩护律师。罗马尼亚军官巴尤上校用摄影机拍摄审判的全过程。沃伊库列斯库和斯登库列斯库将军在一旁旁听。在审判过程中,齐奥塞斯库不时地瞟一眼沃伊库列斯库这位陌生的大胡子,也是是希望他能救他们夫妇俩一命。

审判开始后,检察官宣读了对「人类的星辰」和他妻子「伟大的国务活动家」的起诉书,宣称根据罗马尼亚刑法第、、以及条,两名被告犯有屠杀和种族灭绝、危害国家政权、破坏国家财产、破坏国民经济和企图外逃等五项罪名,并指控齐奥塞斯库在瑞士有10亿美元的非法存款。失势的总统与妻子坐在一张课桌似的小桌子后面,齐奥塞斯库露出几许萎靡,头发蓬乱,脸也没刮,把臂肘支撑在桌面上。埃列娜显得疲惫不堪,穿着大衣,戴着头巾,把她的小提包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齐奥塞斯库对着正在拍摄的摄像机说:「我不承认任何法庭,我只承认大国民会议。这是一次政变。」指控者说:「到今天为止,全国各地已有6.4万人被杀害。你把人民引向了贫困……」埃列娜反驳说:「这是挑衅。」指控继续:「什么原因妨碍你回答?」齐奥塞斯库重申:「我只回答大国民会议与工人阶级。我只承认工人阶级。在政变者面前,我永远不会回答……全国上下没人承认你们。正因为如此,人民至今还在战斗。」齐奥塞斯库坚持认为自己无罪。当起诉者问道「是谁下令向布加勒斯特的群众开枪,甚至现在还在向无辜的人们开枪,那么热衷于开枪」时,齐奥塞斯库回答说「没有人向王宫广场开枪,也没有人被杀死。」(《尼古拉·齐奥塞斯库》,P3)

辩护律师问他:「你为什么没有留在伊朗?他们可能为你提供政治避难……」齐奥塞斯库蔑视地笑着说:「你们去这么想吧!至于我,」他悲壮地说,「就把我埋在这里,埋在我出生的地方!」接下来检察官又问:「你为什么要胆小鬼似地从党中央逃跑?」齐奥塞斯库愤怒地说:「我没有这样的念头。是你们把我拉出党中央的,我是要向人民说话的!是你们把直升机调来的,不是我!」审判长最后问道:「罪犯齐奥塞斯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齐奥塞斯库回答说:「我不是罪犯!我是罗马尼亚总统,最高统帅,以后也是!我会在大国民义会和工人阶级代表面前回答问题!这里的一切都是政变制造者捏造的谎言,他们要把人民拖向毁灭罗马尼亚的独立!」审判长随即宣布法庭休会,进行最后的审议。

审判长回来后,站起来宣判:「本法庭以法律和人民的名义,经过秘密协商,一致判决罪犯齐奥塞斯库?尼古拉和齐奥塞斯库?埃列娜死刑,并剥夺全部财产,由于屠杀罪,根据刑法条第一款第三条;破坏国家政权罪……年12月25日。」

听到宣判,齐奥塞斯库夫妇愤怒地站立起来。埃列娜把一个纸包往桌上一摔,里面是一大堆针药瓶子。她大声斥责说:「那你们还搞这许多名堂干什么?」齐奥塞斯库也愤慨地说:「你们搞这一套审判的骗人把戏干什么?你们早该把我们枪毙了!进行政变的人,可以任意枪杀任何人!」

这时由救国阵线指派的辩护律师问齐奥塞斯库夫人过去和现在是否有精神病。沃伊库列斯库听到这话之后出了一身冷汗,因为如果埃列娜说有,那法庭也不能对她进行判决。军事医院进行检查。这种检查一拖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但埃列娜听了律师的提问后,以一种傲慢的神态说没有,沃伊库列斯库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辩护律师接下来又问齐奥塞斯库夫妇是否要求上诉,沃伊库列斯库立即再度紧张起来。因为如果被告不上诉,判决便是终审判决,处决立即执行;而被告如提出上诉,罗马尼亚最高法院要予以审理,即使驳回上诉也要一周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国防军与安全部队的交战还要继续下去,还要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然而齐奥塞斯库对此根本不予理睬,他认为这场审判本身就是非法的,又岂会提出上诉呢?沃伊库列斯库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时审判长宣布:「审判结束,法官退席。」齐奥塞斯库大声喊道:「罗马尼亚将永远、永远生存下去!无论判徒……罗马尼亚万岁!自由罗马尼亚万岁!打倒判徒!」法官随后退出了大厅,激愤不己的齐奥塞斯库说:「这是多大的不公啊!」埃列娜则似有所悟地说:「竟然都是我们身边的人!叛徒来自我们的身边……」齐奥塞斯库无限感慨痛楚地说:「叛徒就在我们的身边,就是这样!」

突然,大厅里响起了斯登库列斯库中将不容违拗的命令声:「把他们绑起来!先绑他,再绑她!把他们推出去,推到墙那边去!」卫队想把他们分开,埃列娜说:「不!我们战斗在一起,死在一起!」三名军人用绳子反绑了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双手,齐奥塞斯库试图挣扎,站在旁边的一名军医对他说:「难道蒂米什瓦拉市的那些人没像你一样遭罪吗?」军人押送着齐奥塞斯库走出房门,穿过一条不宽的通道,走下台阶,来到了院子里。在下台阶时,埃列娜大声地对自己的丈夫说:「尼库,在罗马尼亚还有枪毙人的事儿。」齐奥塞斯库没有回头,回答说:「又是一次叛国行动!」一个士兵对他说:「是你把全国搞乱的。」埃列娜骂了一句「操你妈的。」

在前往刑场的路上,埃列娜还在继续挣扎,她对士兵说:「你们怎么能向我们开枪?我是你们的母亲」。一位年轻士兵打断她的话,说「不,你不是我们的母亲。你是杀害我们母亲的凶手!」特尔戈维什泰兵营里没有刑场,厕所前的空地便成了执行枪决的地方。从楼房到刑场约有30米远。厕所有两扇窗子,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带到了两扇窗子之间的墙下,面对着持枪的士兵站好。埃列娜绝望地哼起了《国际歌》,尼古拉则喊起了口号:「自由独立的社会主义罗马尼亚万岁!」

行刑队的三名士兵中,有一人的弟弟死在蒂米什瓦拉,因此对齐奥塞斯库怀有刻骨的仇恨。等押解齐奥塞斯库的军人一离开其身边,这名士兵就在行刑队指挥官尚未赶到的情况下便开了枪(《风云突变——齐奥塞斯库垮台始末》,P),另外两名士兵也不得不开了枪。这一突如其来之举打乱了特别军事法庭的安排。原来的打算是,把齐奥塞斯库夫妇押解到刑场后,由文书出面询问他们的最后愿望,沃伊库列斯库还将询问他们死后是否愿意请东正教神甫对其进行安魂祈祷,摄影师也应当把这些场面录下来。但是其他人还没有走出大楼,行刑队就开了枪,摄影师巴尤上校只拍摄到了在空中弥漫的、从士兵枪口里散出的硝烟。尼古拉?齐奥塞斯库中弹后倒下,后脑勺撞在了厕所的墙上。他死后仍睁着双眼。

至于埃列娜,她一听到枪响便吓得晕倒在地(《风云突变——齐奥塞斯库垮台始末》,P),士兵们不管不顾,继续持枪向她扫射。两名负责将齐奥塞斯库夫妇押解到刑场、但原本不属行刑队成员的士兵也摘下枪对其射击。这位罗马尼亚的「国母」头部中弹,颅骨开花,脑浆外溢,身上也被打出好几处伤口。特尔戈维什泰军营大院里走动的士兵和附近居民住宅楼上的老百姓看到了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处决的场面。

齐奥塞斯库夫妇被处决后,法医对他们的尸体进行了检验,摘下了齐奥塞斯库的手表和埃列娜的金首饰,然后让士兵们用帆布把尸体裹起来。当晚,审判团成员乘直升机返回布加勒斯特,顺便也把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尸体带回布加勒斯特。直升机停在了罗马尼亚武装部队「星」体育俱乐部的运动场上。参加审判的人把两具尸体抬下直升机后就急忙去吃饭了。他们返回时,直升机已飞走,但放在地上装有齐奥塞斯库夫妇尸体的包裹却不翼而飞了。人们大吃一惊,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尸体到哪里去了?第二天清晨,护送尸体的官员在运动场的一个大土堆后面找到那两个大包裹。原来,前一天晚上有一群手球运动员到过运动场,他们看到有两个长包裹放在那里,觉得很不雅观,便把它们搬到大土堆的后面。他们哪里知道包裹里是齐奥塞斯库夫妇的尸体呢。

四天之后,即12月30日下午傍晚,装有两口棺材的冷藏车在军人车队的护送下抵达布加勒斯特西南郊的根恰公墓。这时天色已黑,雪花纷纷扬扬地自天而降。车队穿过市区向根切亚公墓驶去。在公墓里,军人把两口棺材放在相距二三十多米远的已挖好的两个墓穴中。埋葬时没有举行任何宗教仪式,也没有任何围观者。坟墓的十字架是第二天才放上去的,救国委员会考虑到当时罗马尼亚的民众情绪,为了怕人掘墓鞭尸,在安葬时使用了假名。齐奥塞斯库的十字架上写着「波帕,达恩上校,-年」,埃列娜的十字架上写着「埃内斯库,瓦西里上校,-年」。年7月,罗马尼亚官方对遗体的DNA进行了法医检验,确认这确实是尼古拉和埃列娜·齐奥塞斯库的尸体。

对齐奥塞斯库夫妇进行审判和处决的录像带用直升机送往布加勒斯特,通过「自由罗马尼亚电视台」和「自由罗马尼亚电台」向全国和全世界广播。在这之后,忠于齐奥塞斯库的武装分子同军队交火的激烈程度大为减弱,几天后就完全消失了。布加勒斯特电台的广播员欢呼道:「多好的消息啊!伪基督死亡,真基督诞生的日子到了!」一位老年人对着新华社记者高兴地说:「那对讨厌的夫妇没有了,这真是最美好的圣诞节」。确实,一切都进展得那么快:12月16日和17日的蒂米什瓦拉暴动;21日齐奥塞斯库在党中央大厦阳台上被人喝倒彩;22日他乘直升机逃跑,几个小时后就被抓获;25日在摄像机面前被审判和处死。一切都是那么戏剧化,又那么突然地结束了。

12月25日,布加勒斯特市民和军人从罗共党中央大厦楼顶上拆下写着「党」字样的牌子。

齐奥塞斯库被处决后第二天,一名军官在布加勒斯特街头阅读报纸,头版的大标题是「罗马尼亚解放了」。

救国阵线上台后,立即宣布取消前罗马尼亚大国民议会和前国务委员会颁布的一些臭名昭著的法律,例如《城乡规范化法》、《禁止中止妊娠法》、《科学饮食纲要》和出国旅行限制等等,并且废除了死刑。关于剧变中的死伤人数,罗马尼亚卫生部公布的统计数字是人死亡、约1人受伤。最终的统计结果是人死亡,其中人在12月22日之前各地的抗议行动中丧生,人死于12月22日之后的交火。新华社驻罗记者在《风云突变》一书中引用的罗方统计数字是人死亡,其中工人和技术员人(首都人,外地人),知识分子38人(首都24人),无业青年人(首都86人),中小学生58人(首都32人),大学生9人(首都5人),军队干部人(首都54人),现役军人人(首都68人),外国人7人(首都4人)。(《风云突变》,P)

后齐奥塞斯库时代罗马尼亚的第一份新闻杂志《世界周刊》在年12月底出版的第一期中,把被推翻的齐奥塞斯库政权简单地描述为「由一个集团支持,由一些恐怖团伙保卫的庞大的国家机器」。《世界周刊》还叙述说「我们的革命有一种独特性。这场革命是群众的自发行动,它表达了多年来积累的不满情绪。把它看成是受外部势力支持的有组织势力采取的行动,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尼古拉·齐奥塞斯库》,P)仅仅四天之内,45年的罗马尼亚共产党政权、24年的齐奥塞斯库政权、有万党员的罗马尼亚共产党,以及直属内务部指挥、有8万多人的安全部队,全都土崩瓦解了。若把这简单说成是「国际敌对势力推行和平演变战略得手的结果」,而忽略其深刻的内部原因和齐奥塞斯库的严重错误,的确未免太过勉强。

曾任新华社国际部国际编辑室主任、《环球》杂志总编辑、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院的

博联社马晓霖先生在评论年末起于青萍之末、最终席卷22个阿拉伯国家的中东「花卉」剧变时,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它不同于以往自上而下的精英改良或军事政变,完全是一场自下而上的公民运动。不仅事先了无迹象,而且起初缺乏统一的组织、宗旨、口号、纲领和目标,呈现明显的盲动性和草根气质,并在对抗与磨合中逐步形成更高、更清晰和更统一的政治诉求——变革政权。究其根源,在于民生危机。一是高物价、高房价、高失业率「三高」现象,以及低收入、低保障和低幸福指数的「三低」问题;二是「领导人贪权恋栈导致政体僵化」;三是「权力高度垄断必然导致高度腐败」;四是内政无能外交失败导致当权者威信扫地。事实上我们参照这四点回过头来比照年的罗马尼亚,无疑也能发现与这些弊端别无二致的社会弊病。简言之,危机源自内力而非外力;诉求始于民生而非民主;症结在于整个社会系统需要改版升级而非简单修补(《国际先驱导报》年4月9日)。

当年12月27日,中国国家主席杨尚昆、国务院总理李鹏、外交部长钱其琛分别致电扬?伊利埃斯库、彼得?罗曼和塞?切拉克,祝贺他们当选罗救国阵线委员会主席、罗马尼亚总理和外长,表示中国尊重罗马尼亚人民的选择,愿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同罗马尼亚继续保持和发展友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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